《巫師之昆特牌》要死了，棺材板還有一年才蓋上

一個普通的夜晚，下班的我回到八平方米左右的溫馨小家，坐在電腦桌前，和同事們開始測試一款即將面世的線上跑團遊戲。

半小時後，我們什麼謎團都沒解開，同事們歡聲笑語打出GG，我突然癲上心來，莫名其妙地向他們展示起了“昆特牌”。

我還記得那個場景。我一邊開著手機攝像頭，反覆切換著我認為最出色的閃卡動畫，一邊不斷為他們介紹，這張卡是傳說中的金龍三寒鴉博爾奇，那張卡是萊裡亞和利維亞的女王米薇，傑洛特的騎士封號“利維亞的傑洛特”正來自她的冊封。

“感覺……玩法……不如《Marvel Snap》”這是銀河老師在“巨魔”。

“你和我們說這個幹嘛？你應該去和Marvin老師說”因為我曾經和Marvin老師就《影之詩》和《巫師之昆特牌》到底怎麼分高下，有過一場高速辯論，所以ROOT老師正在諷刺我。

“這是目前為止最大、最全、最豐富的樂高星戰遊戲作品……”誰也不知道早就離開我們的某位同事為什麼會加入群語音，還自顧自地重複外放他剛做好的遊戲影片，讓本就困難的溝通雪上加霜。

“朋友們，你們看，這是最新的‘神聖與褻瀆’擴充包，包含新版本的全部閃卡，只需要兩百塊不到，我正準備買呢”雖然知道他們不可能玩，但我還是忽視掉所有干擾，順著邏輯的慣性繼續“安利”。

就在這時，根本沒加入群語音，也不知道我們在聊什麼的Marvin老師突然現身，還順帶著轉發了一條新聞“《巫師之昆特牌宣佈2023年後停止更新》”。

我點進去確認了新聞的內容，隨後語音裡的解說戛然而止，前兩天還嘲弄過編輯部暴雪玩家的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“什麼，我家房子塌了？”

2022年12月5日晚，CDPR官方正式宣佈，《巫師之昆特牌》將在2023年釋出三批新卡——4月24張、7月36張、9月12張。在釋出完最後72張新卡後，遊戲內將不會增加新卡，正式停止更新。

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賈樟柯的《天註定》，我還沒看過；我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個溫馨的“大象公墓”傳說，那個溫馨的故事應該是假的；但我知道，那天是我近幾個月來第一次，表演名為“向朋友推薦‘昆特牌’”的抽象行為藝術。

我可能確實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麼，比如昆的意志……什麼的。

我於是開啟QQ裡的牌友群，把這個訊息傳遞給了還在堅持玩昆的群友。可出乎意料的是，這裡完全沒有聽到“爐石藥丸”時，爐石玩家們的悲慘聲調，昆特玩家們的反應都差不多“早猜到這麼一天了，終於沒啦”。

畢竟，一個現在還在玩“昆特牌”的玩家，尤其是一箇中國昆特牌玩家，這些年實在經歷過了太多次“大篩”。

時間回溯到七年前的2016，在當年的E3上，《巫師之昆特牌》初次公佈。

那年的CDPR風頭正勁，繼“石之心”後的大型DLC“血與酒”正式登場，《巫師三：狂獵》年度版開始發行，波蘭蠢驢如日中天。

“來盤昆特牌吧”成了所有“巫師三”玩家照面的切口，但誰也沒想到，波蘭蠢驢真將這款“遊戲中的遊戲”單獨提溜出來，還想做成款“爐石”那樣的卡牌遊戲。

但玩家們顯然很期待“昆特牌”；期待波蘭蠢驢這樣的業界良心（那時不加“”），會怎麼在卡牌遊戲界鬧騰；期待這款和“獵魔人”世界觀一脈相承的卡牌遊戲，會不會意外地有趣（至少比“青玉德”有趣）。

“它改變了環境”

一年之後，從“獵魔人”世界走出來的“昆特牌”，在不斷試錯中開啟了內測。其沒有額外可替換卡組的BO3機制，上中下三排的“棋盤”，基於4金卡6銀卡構築的、上限在25和40之間靈活分配的牌組，讓所有卡牌玩家耳目一新。

CDPR本著“獵魔人”的世界觀，設計了關鍵機制區分明顯的勢力，靈活躍動的精靈、配合無間的北方、殺敵一千自損五百的群島，從領袖點數到金卡是否應該免疫，沒有卡牌遊戲運營經驗的CDPR不斷打磨著“昆特牌”。

但可能是因為太過缺乏經驗，玩家們很快就迎來了第一次“大篩”——“凜冬節事件”。

2017年年末聖誕節前夕，《巫師之昆特牌》迎來首次大版本更新“凜冬節之獵”，全新加入的“創造”機制類似“爐石”的“發現”，都是增加對局隨機性的設計。但問題在於，“昆特牌”和隨機性本身的相容性並不好。

由於不可抗力，國服的“和諧”在此時成為短暫熱點

在“創造”機製出現前，“昆特牌”的對局少有隨機性，完全依靠牌手在心理和數學上的博弈。舉例來說，卡牌遊戲的牌庫基本上越精簡越好，這樣才能保證高資源單卡的上手率。但在“昆特牌”裡，曾經有套名為“40北”足足有四十張牌的超厚T0卡組（大部分卡組為25張）。在當年，基於牌手的精準計算，“40北”僅憑藉超長且穩定的定向檢索，幾乎能對任何卡組都有一戰之力，可以說是展現“昆特牌”優秀定向檢索機制的最佳套牌。

但問題是，在“凜冬節”加入了“創造”機制後，“隨機性”和“定向檢索”並沒有磨合好。一些卡牌的Bug，乃至於機制上“大間諜你拍一我拍一”的問題，直到一個月左右後，CDPR員工的 “聖誕節假期”結束，才得到瞭解決。

因為“凜冬節事件”，“昆特牌”作為卡牌對戰遊戲的特質直接被撼動，並且持續導致玩家人數下滑。

在2018年4月，CDPR正式決定擺脫“凜冬節”帶來的爛攤子。

他們決定“迴歸初心”，直接將整個遊戲回爐重造。而等到半年後登場的“迴歸初心”正式登場，玩家們又發現“這是一個新遊戲”。

原先的三排棋盤設計被取消，改成了上下兩排。所有的卡牌全部大改，不同套牌的核心機制也遭到改動，原先成型的套牌幾乎完全取消。

此時，國服玩家已經經歷過“和諧”和“凜冬節”的洗禮，沒退坑也多少有些“心力交瘁”。而幾乎完全是新遊戲的“迴歸初心”，雖然做到了UI上的大幅最佳化，也在機制上為未來的擴充包夯實地基，但卻很難吸引到更多新玩家。

再加上，國內代理商蓋婭互娛並不是大公司，CDPR中國也沒有額外的精力投入更多宣發成本（全都用在2077上了），此時的“昆特牌”就這樣半死不活地運營著。

“迴歸初心”也因為“回爐重造”的本質，成為國服玩家們的第二次“大篩”。

2018年10月，昆特牌玩家心心念念，可能早就預購的單人模式《巫師之昆特牌：王權的隕落》終於正式登場。

但因為昆特牌玩家數量本身就少，所以這款幾乎完美結合角色扮演和卡牌玩法的高品質佳作，並沒有在中文網際網路獲得與品質對應的熱度。

就這樣，願意接受“和諧”玩國服的玩國服，不願意的玩家跑去玩國際服，“昆特牌”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運營著。

直到2021年，國服玩家迎來了第三次“大篩”。

這也是至今為止，國服昆特牌玩家所遭遇的最不公平待遇——“老皮球被退賽事件”。

“wangid2021”寫給CDPR的自證信

在2021年末，第三屆昆特牌國際大師賽開始時，一名國內昆特牌社群的著名主播“wangid2021”獲得決賽資格，但因為國內有水友給主播PY的傳統（國內卡牌遊戲主播通常很抵制PY），再加上有玩家預判打不過提前投降，“wangid2021”被CDPR檢測出有3.7%大約25場的“被投降送分場次”。在扣分後，他因為職天分數不達標，失去大師賽參加資格。

本次事件在本質上，其實並不能上升到CDPR乃至於CD PROJEKT“對中國玩家戴有色眼鏡”的高度，只是一場因為多個連鎖烏龍，以及昆特牌運營方懲罰過度引發的、損傷中國昆特牌玩家感情的誤會。

但有耐心瞭解整個事件的玩家，並不多。而且話說回來，即使看完事件全程，玩家們依然有理由對CDPR感到憤怒——因為，運營方確實有連帶基礎分一起扣除的重大失誤。

於是，在“wangid2021”被退賽，並且宣佈從此退坑昆特後，大量為他不公平遭遇鳴不平的昆特玩家和主播們紛紛退坑，這也導致國內昆特牌手數量進一步降低。

不是沒熱度，是幾乎沒人播了

本來，《巫師之昆特牌》在國內的熱度，就比不過有大廠撐腰的《爐石戰記》。選擇為“昆特牌”製作月報，甚至成為遊戲主播，看著都沒什麼“錢景”，能夠認真打昆特的人們，顯然都是真心喜歡這款遊戲的。

但隨著一次次“大篩”帶來的失望，玩家們的熱情被澆上了一盆盆冷水。最終，只能迎來熄滅的結局。

到了2022年，“昆特牌”更是直接在遊戲質量上出現問題，“黑日詛咒”擴充包用兩張超模卡，為玩家寫明瞭版本答案“鳥還是貓”。

現已被削

玩家幾乎不可能去剋制這兩張卡的極高點數，唯一的選擇是卡牌遊戲玩家心照不宣的“打不過就加入”。

顯然，在《爐石戰記》正處於“加基森”版本，玩家“苦青玉德久矣”的微妙時間登場的“昆特”，犯了和前輩一樣的錯誤。

但問題是，老前輩有足夠的實力去改正，而“昆特牌”沒有。更何況，CDPR還在錯上加錯的時機，推出了一部完完全全的半成品單人模式“流浪法師”。

再然後，就是我們最開始提到的“2023年後正式停止更新”。

今天再回頭去看“昆特牌”的發展，我對它的心情很複雜。

2019年早春的一天，我帶著一封剛寫完列印出來的《巫師之昆特牌：王權的隕落》評測，來到了3DM編輯部求職，此後成了一名遊戲編輯。

在那之前，我在一個還算大的出租房裡，用廉價二鍋頭和“昆特牌”度過了一個畢業後的寒冬。正是因為“昆特牌”和“王權的隕落”，我才得以確認，那時並不怎麼打遊戲的自己，大概是喜歡電子遊戲的。

雖然沒有辯過Marvin老師，但我還是執拗地覺得，無論是“迴歸初心”前還是後，《巫師之昆特牌》都擁有著當年所有卡牌遊戲裡，最豐厚的資源獲取機制、最酷炫的閃卡特效，以及最獨特的平局GG體驗。

而如今，雖然還有一年“緩刑”，但屬於《巫師之昆特牌》的“夏天”，應該確實結束了。

此時此刻，看著不久前“營地昆區”更新的“歡迎爐區玩家入坑昆特”帖。

我的心情更復雜了。

圖源：旅法師營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