發售22年後還在出新DLC？《世紀帝國2》的征途尚未結束

2021年1月27日，《世紀帝國2：決定版》推出了一款全新的DLC：“西方霸主”。這款DLC，提供了兩種新的可選文明：勃艮第和西西里，以及三個擁有完全配音的新戰役。

從內容的數量和質量來看，不管是哪一方面，這次更新都可謂是貨好量足。卿既投我以桃，我必報之以李。廠商對玩家竭誠相待，那麼玩家自然也不會辜負這份誠意。“西方霸主”發售後，很快就獲得了大量的好評。

單看此事，無非就是一款遊戲推出了一部質量不錯的DLC，似乎有些平平無奇。但如果放在《世紀帝國2》上，那可就是一件壯舉了，畢竟它已經是個22歲的老傢伙了。

特別是在即時戰略類遊戲（以下簡稱RTS遊戲）日薄西山，各遊戲廠商都放棄了RTS遊戲的環境下。就像是《三國演義》中的老將黃忠，《世紀帝國2》一舉扛起了RTS遊戲的大旗，將軍氣概與天參，白髮悠然困漢南。

22年前的1999年，《世紀帝國2：帝王世紀》橫空出世（以下簡稱《帝國2》）。那個年代，正逢RTS遊戲的黃金時代。而《帝國2》正是其中名列前茅的佼佼者。

在“全軍破敵”系列誕生前，“世紀帝國”系列是為數不多，能讓玩家從歷史的角度，以領袖的視野去重現古代戰爭事件的RTS遊戲。一定程度上，甚至成為了全世界RTS遊戲愛好者們的中世紀曆史啟蒙教科書。透過《帝國2》，許多玩家第一次認識了威廉華萊士、“紅鬍子”巴巴羅薩、聖女貞德等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。

《帝國2》的傳奇之處在於，在誕生後的22年間，它始終保持著一種頑強的生命力，即便是到了今天，仍在不斷推陳出新。廉頗雖老，尚善飯。開啟貼吧和論壇，仍能找到不少關於過去某些版本的討論，玩家間始終不曾消散掉對《帝國2》的熱情。

應該說，正是玩家們對《帝國2》的“追更”，才讓它有機會展現出嶄新的生命活力。

2016年12月26日，微軟聯合創始人比爾•蓋茨在Reddit論壇上面進行了一次“什麼都能問”的互動活動。其中他回答了網友們提出的許多非常有趣的問題，諸如“比爾•蓋茨會不會撿掉在地上的錢”等等。

一位網名為“le-click”的網友則對比爾•蓋茨提出了關於“世紀帝國”的問題：“蓋茨先生，我們能夠玩到新的《世紀帝國》嗎？我不確定這是不是歸你管，但是既然你已經來到這裡了，我決定還是向你提出這個問題。比爾，求求你，我知道你能看到我。”

幸運的是，比爾•蓋茨確實看到了，並且給出了回覆：“我會關注這件事的，告訴我你需要多少個國家？”

獲得了比爾•蓋茨的關注後，在2019年，《帝國2》20週年之際，微軟推出了《帝國2》的高畫質重製版《世紀帝國2：決定版》。

只可惜RTS遊戲的衰落早已成為了必然，《帝國2》就像是15世紀的君士坦丁堡，守護著羅馬帝國和RTS遊戲最後的榮光。

即時戰略的進化論

1859年，英國生物學家查爾斯·達爾文在《物種起源》中第一次提出了進化論：物種是可變的，現有的物種是從別的物種變來的，一個物種可以變成新的物種。有意思的是，進化論放在遊戲發展歷程中，也完全適用。特別在RTS遊戲的發展與衰落史上，顯得格外明顯。

RTS遊戲的誕生與回合制遊戲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。現今世界公認的第一款RTS遊戲《沙丘2》正是源自西木工作室對於回合制遊戲的一次創新。

1991年維珍遊戲的總裁馬丁·阿爾珀找到西木工作室，希望他們為維珍開發一款以《沙丘》小說為背景的遊戲。在此之前，西木工作室已經替發行商SSI製作過數款回合制戰爭遊戲，對於回合制可謂是駕輕就熟。接到維珍的邀請後，西木工作室本打算為《沙丘》製作一款回合制遊戲。

但《沙丘》正好是西木工作室創始人佈雷特·斯佩雷最喜歡的小說。他希望能在製作《沙丘》遊戲時，加入一些全新的東西，以便讓更多人接受。在群策群力下，西木工作室對《沙丘》遊戲做了一個大膽的創新：將回合制遊戲的回合判定時間設定為了零。

回合制遊戲最重要的特點，就是敵我雙方輪流行動，所謂你方唱罷我方唱，你的回合我不能動，我的回合你不能動。將回合判定時間設定為零，就意味著雙方的回合無間隔交替，也就是雙方可以同時行動。這正是RTS的R：Real-Time，即時的由來。從回合制到即時制，就像是恐龍進化成了鳥類，完成了一場遊戲領域的進化論。

《沙丘2》象徵著RTS遊戲的起源，自1992年起，直到到2006年，RTS遊戲迎來了最輝煌的時代。RTS遊戲的四天王：科幻題材的《星海爭霸》魔幻題材的《魔獸爭霸》歷史題材的《世紀帝國》與軍事題材的《命令與征服》，在那個時間段分別誕生。

在鼎盛時期，RTS遊戲的網咖佔有率極高，玩家數量極多。根據韓國最大的網咖調查網站Gametrics權威統計，在2005年，RTS遊戲在韓國網咖的佔有率高達19.16%，每五個人中就有一個在打RTS。

圖源：17173新聞中心

為了保持遊戲的多樣性，許多RTS遊戲都會選擇開放地圖編輯器，以供玩家自由發揮。就像是RTS遊戲從回合制遊戲演化而來一樣，在RTS遊戲的地圖編輯器中，又演化出一種全新的遊戲型別：多人線上戰術競技遊戲，也就是俗稱的MOBA。

關於MOBA類遊戲的起源，在玩家中算得上是人盡皆知，在此就不多做闡述，畢竟，誰還沒在《魔獸爭霸3》中打過兩把DOTA呢。

MOBA脫胎自RTS，這同樣是即時戰略的進化論。從MOBA遊戲身上，能清晰地看到RTS留下的影子。兩者限制玩家做出決策的方式都是戰鬥單位、局內貨幣以及時間和空間。透過合理消耗貨幣資源獲取對陣優勢，根據特定戰鬥單位的特點實時做出戰術動作，以戰勝敵方，消滅敵方基地為遊戲目標。

從回合制到RTS，再到MOBA，就像是一種傳承，一種血脈。歲月流轉， 即時戰略的進化論，一直都在，薪火相傳。

即時戰略：艾爾的隕落

2007年之後，由於PC遊戲市場的結構發生了變化，各類新式遊戲層出不窮，RTS遊戲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競爭者，逐漸走向了衰落。

黃金年代雖已落幕，但幾個經典老IP仍在苦苦支撐。2008年的《命令與征服：紅色警戒3》，2010年的《星海爭霸2》等等，都肩負著復興RTS的重擔。《命令與征服：紅色警戒3》由於自身質量一般，不溫不火地結束了一生，而《星海爭霸2》則一直堅守著RTS最後的堡壘，這一守就是十年。

直到2020年10月16日，暴雪釋出了一份公告：停止製作《星海爭霸2》的付費內容。這條公告，無疑是宣佈了《星海爭霸2》的“安樂死”。

RTS遊戲最後的堡壘，淪陷了。

《星海爭霸2》的結局，早有預兆。在VGCHARTZ可以找到《星海爭霸2》三部資料片的全球銷售資料。“自由之翼”的銷量為486萬，“蟲群之心”的銷量為167萬，而“虛空之遺”的銷量則只有57萬。透過資料，能夠很直觀地看出，三部曲的銷量呈現直線下滑的趨勢。

究其原因，其實正是上文提到的，越來越多的玩家面對市場上種類繁多的遊戲，不願再玩RTS這種操作繁瑣，高學習成本的遊戲。“自由之翼”能達到近500萬的銷量，更多的緣由，其實是玩家對於《星海爭霸》1代的情懷，也就是俗稱的“我們都欠《星海爭霸》一張門票”。

雖然“自由之翼”有著近500萬的銷量，但實際遊玩的人數卻並沒這麼多，在發售一年後，2011年的第三賽季與第四賽季，《星海爭霸2》全球天梯人數大約為120萬左右，較上一賽季，各地區玩家流失率平均為15%。

注：表中對應的百分比為第四賽季對應第三賽季的人數比。

另一方面，根據暴雪2011年四季度財報總結顯示，在2011年《魔獸世界》有1020萬使用者，是《星海爭霸2》的十倍。同為當年RTS遊戲的四天王，《魔獸爭霸》選擇轉型為MMORPG遊戲（大型多人線上角色扮演遊戲），而《星海爭霸》則繼續堅守在RTS的前沿。兩者最終截然不同的結果，難免令人唏噓。

從《星海爭霸2》的購買量與玩家人數之間的差距，能夠很清楚地看出，《星海爭霸2》正處於一種奇怪的窘境之中：看的人永遠比玩的人多。或者說，這應該是整個RTS遊戲圈面臨的窘境。

對於RTS遊戲而言，職業玩家和普通玩家之間存在著極大的技術鴻溝。這是RTS遊戲的遊戲性質所導致的，在職業賽場上，職業選手能夠打出極為精彩的戰鬥操作，能展現出極高的觀賞體驗。不過，好看雖然好看，但對於普通玩家來說，要復現這樣的操作，幾乎是不可能的事，即便是想達到職業選手一半的水準，也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來練習。相較於MOBA遊戲，RTS遊戲更強調玩家的天賦異稟。

這就導致，許多RTS玩家，會因為情懷與觀賞性，而持續關注相關的競技賽事，但卻不願親自開啟遊戲玩上幾把。

這種窘境的最後，就只能是像暴雪這樣，送《星海爭霸2》體面地上路。

即時戰略的未來究竟在哪

暴雪為了尋找RTS遊戲的新出路，選擇放棄《星海爭霸》初代買斷制的運營模式，把《星海爭霸2》改造成了服務制。從遊戲製作、更新、售賣到多人對戰，競技比賽乃至伺服器平臺的搭建，全都由暴雪一手操控。

暴雪的想法非常好，將RTS遊戲當成服務制網遊來運營，一方面能大幅降低盜版遊戲的數量，另一方面也可以透過售賣遊戲內皮膚、道具等來獲取額外的收入。只不過，想法雖然美好，現實卻很殘酷。PC遊戲市場結構，相較於20年前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，再也沒有那麼多人願意在網上玩RTS遊戲。

2018年韓國網咖佔有率統計顯示，整個RTS遊戲界，只有《星海爭霸2》還活躍在網咖的電腦上，但也只有2.42%的佔有率。當初佔領五分之一網咖座位的盛況不復再現。慘淡的市場，加上高額的維護費，最終宣判了《星海爭霸2》的死刑。

《星海爭霸2》的倒下，意味著RTS遊戲徹底失去了網遊市場。橫掃PC遊戲界的RTS四天王，現在只剩下了“世紀帝國”。

幸運的是，2019年《世紀帝國2：決定版》上架STEAM後取得了不錯的成績。一大批RTS老玩家因為童年的情懷而重聚在一起。而《世紀帝國2：決定版》出色的遊戲品質，對於新玩家來說，也具備較強的吸引力。情懷與品質，碰撞出希望的火花，在RTS的黑夜中點亮了一盞燈火。《世紀帝國2：決定版》的成功，讓微軟看到在買斷制遊戲市場，還有RTS遊戲的一席之地。

但《星海爭霸2》的失敗證明，情懷並不能當飯吃。一旦情懷消退，《星海爭霸2》這種服務制的運營模式，便顯得後勁不足。

《帝國2》卻沒這樣的煩惱，與服務制相比，買斷制大幅降低了對遊戲維護運營的成本，而對於玩家來說，也不需要為多人聯機付出額外的費用。喜歡單機戰役的玩家自不必說，熱衷聯機對戰的玩家，也能透過STEAM的平臺，得到愉快的多人遊戲體驗。

這樣的運營模式，正是RTS的未來所在。

在嚐到了《帝國2》的甜頭後，2020年10月15日，《世紀帝國3：決定版》也粉墨登場。彷彿是命中註定，10月16日，《世紀帝國3：決定版》發售的第二天，暴雪宣佈了《星海爭霸2》的死亡。

時代變遷，RTS遊戲的玩家數量大幅縮水，但剩下的這批人，卻是絕對的死忠粉。只要RTS遊戲擺清自己的地位，好好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，雖然不可能重建帝國的榮光，但也未必就會走向消亡。

RTS的明天，似乎還是要靠“世紀帝國”系列，這個老將來扛。可以期待，只要“西方霸主”的銷量過得去，微軟就會繼續出新的DLC，甚至是新一代的《世紀帝國4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