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什麼《世紀帝國3》難以重現《世紀帝國2》的輝煌？

不期待《世紀帝國3：決定版》是假的，相反，已經很少有遊戲能讓人心裡一砰，覺得這是個應該關注的事情。而事實上，我的心情大概是憂喜參半：這遊戲距原版釋出已經過去了整整15年，上一部資料片《世紀帝國3：亞洲王朝》也已經是2007年的事了，十三個年頭不出新，大概你也知道這遊戲是個什麼樣的近況；而如此長的時間，又出現了新東西，總有點老友重逢的感覺——只是這個老朋友，過得一直不太好。

事實上，大多數帝國玩家不喜歡《世紀帝國3》。

Steam Charts的資料顯示：都是原版的情況下，《世紀帝國2》是《世紀帝國3》最高線上人數的三倍。而剛發售的《世紀帝國3：決定版》最高線上人數比一年前發行的《世紀帝國2：決定版》還要低一些——考慮到新遊戲還有一定數量的新玩家。而對於大部分的帝國玩家來說，《世紀帝國2》才是核心帝國玩家的陣地。

《世紀帝國3》不受帝國玩家待見是有理由的。

回到遙遠的十五年前，時間來到2005年，《世紀帝國3》釋出。這並不是一部圈錢的作品，相反，這是一部畫質和玩法都極具創新的誠意之作。對於一款RTS類遊戲來說，畫質的提升和玩法的創新，是世代更迭中最重要的部分：遊戲足夠耐玩，畫面足夠耐看。

但結果並不盡如人意。

首先不可否認，《世紀帝國3》的畫質有了極大的提升——遊戲應用了兩個重要技術：基於DirectX 9.0C的SM3.0特效技術和HDR（高動態光照渲染），在遊戲中可以看見火藥濃重的煙霧，建築真實的破壞效果，逼真的水面效果，順滑的畫面呈現，這在2005年可以用震撼來形容。Game Zone網站當時認為“它是畫質最高的遊戲之一，在即時戰略遊戲界中已很難找到這種高水平遊戲”。

但同時，《世紀帝國3》對硬體提出了極大的要求，顯示卡首當其衝。想要獲得最佳的遊戲體驗，當時市面上NVIDIA的6600以上是唯一選擇，大概相當於現在的RTX2060以上，而最低配置至少是Geforce 3 Ti200/FX5200或同等水平顯示卡，大概是GTX1050Ti的水平；而在記憶體上，在那個普遍還是以MB計數的年代，《世紀帝國3》的最低要求是256MB DDR記憶體，流暢的遊戲體驗甚至需要1GB DDR的記憶體。

那個時候，電腦在很多家庭還是奢侈品，現在的幾千塊和當年的幾千塊，不是一個概念。所以，作為一款15年前的遊戲，它的配置要求是天花板級別的。這意味著，如果不更新電腦配置，就玩不了《世紀帝國3》，這直接勸退了大量玩家。更重要的是，這極大程度地留住了《世紀帝國2》玩家，並養成了一批已經適應《世紀帝國2》玩法、機制的玩家群。現在回頭看，這可能是《世紀帝國3》始終無法超越2代的重要因素。真正的物質決定意識。

此外，遊戲建模在近處更精緻了，但拉遠後會變糊，這一點就算在《世紀帝國3：決定版》中也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。其實也不能說變糊，但我找不到更貼切的形容了——大概的感覺是，畫面多了一層薄薄的“濾鏡”，像一層薄霧。在亮度高的地圖上，這種感覺並不明顯；但在亮度低的地圖上，尤其是雪地地圖，畫面就會變“糊”，其結果就是長時間遊玩對眼睛會產生比一般遊戲更多的疲勞感，玩起來更累，更何況這是RTS遊戲，一局的時間比較漫長。而《世紀帝國2》的畫面就顯得銳利許多。

從遊戲性上來講，《世紀帝國3》近景精緻、遠景模糊，這種“捨近求遠”的處理與RTS類遊戲中的競技性是相違背的。單位模型再精緻，在講究戰略戰術的RTS類遊戲中，也不過是一個個“點”而已，本質是競技遊戲，精緻的模型反而是沒有必要的負擔。最簡單的例子，《星海爭霸2》的職業選手大多數用的都是低畫質，主要就是在保持遊戲性的前提下儘可能地排除干擾。

如果畫質是攔住部分玩家的“皮”，機制、玩法的改變則是《世紀帝國3》難以重現輝煌的“骨”。

全效工作室（Ensemble Studios）的開發者Bruce Shelley曾自己坦言道：在《世紀帝國3》裡，我們嘗試了所有新的想法，我認為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。我們想做到百分之三十相同，百分之三十借用，百分之三十創新……但結果是，它已經完全不是一個“世紀帝國”遊戲了。

《世紀帝國3》的改動是大刀闊斧的。

在操作方面，農民可以直接採集資源，不再需要搬運。這大大減少了操作量，但同時也定下一個主調：操作，並不是《世紀帝國3》的遊戲重點。像《世紀帝國2》裡，玩家可以透過操作躲避箭矢、投石車的彈藥，在《世紀帝國3》裡變成了射速極快的火藥和炮彈，根本沒有操作躲避的餘地。《世紀帝國3》更是一款更考驗策略、戰術的遊戲。

同時，建造系統也改動了許多。最明顯的改變是建築變少了，玩家的基地顯得有些“空曠”：在前期，你可能只有一個城鎮中心，一個市場，三四個房舍（房舍提供的人口翻倍），這就是前期幾乎所有的建築了——沒有了遍地的農田，沒有了密密麻麻的房舍，沒有伐木場、礦場等小建築——玩家調侃地概括為：從城邦戰爭變成了村長互毆。

確實，在《世紀帝國2》中，玩家在遊戲的前十分鐘主要就是運營、建造，看著基地的建築變得越來越多，逐漸從一個小村落髮展成一座帝國。而因為時間的投入，玩家會對自己辛苦建造出來的城市，而傾注了更多的情感——建築減少使得玩家在遊玩的時候丟失了這種體驗。

儘管精簡了資源系統和建造系統，使得新玩家更容易上手，但實際上，想玩好《世紀帝國3》卻變得更難了，其中一個原因是，每個文明相比《世紀帝國2》差異性更大。每個文明都有獨特的建築，獨特的軍事單位，獨特的單位獲取方法。以提供人口上限的房舍為例：日本的房舍可以緩慢生產資源，英國的房舍建成後提供一個村民，中國的房舍可以提供雙倍的人口上限，還有畜牧的能力；以村民的建造方式為例，大多數的國家消耗的資源是食物，但荷蘭消耗黃金，印度消耗木材，而俄羅斯還可以批次生產村民。諸如此類，每個文明都不盡相同，而《世紀帝國2》中各個文明的單位、建築大部分都是相同的，熟練了一套打法，在其它文明上也可以使用。由此一來，遊戲的可玩性大大提升，但學習成本也大幅度地提高了。

主城系統也是《世紀帝國3》提升遊戲玩法的創新之一，地圖不再是獲得資源的唯一，玩家可以在主城透過選擇不同能力的卡牌，運送所需要的資源、單位、加成給前線的玩家，而不同卡牌組成的卡組又讓《世紀帝國3》的遊戲性提升了一大截：是多帶一些軍事單位，在前期就對敵方進行壓制，還是選擇資源和加成能力，讓自己在中後期擁有更強的競爭力。配合上各具特色的文明能力，《世紀帝國3》的玩法極其多樣，可玩性達到了一個“可怕”的高度。

按理說，豐富是好事，但《世紀帝國3》實在是太豐富了，許多《世紀帝國2》的老玩家覺得這已經不是“世紀帝國”了：資源系統大改，建造系統大改，文明的差異性變大，新的玩法機制加入等等。這相當於把微軟從《世紀帝國1》《世紀帝國2》培養的一套“世紀帝國”式的玩法盡數推翻——基礎的玩法被大改，新東西學起來又太難，這導致《世紀帝國3》在發售三年後才達到《世紀帝國2》三個月的銷量（兩百萬套），全效工作室也在不久後解散，屬於《世紀帝國》系列的輝煌就此終結。

現在再回頭看，《世紀帝國3》的改動反而是順應潮流的：它改進了原本有些複雜的資源採集方式，減少了複雜的微操，用更小的地圖、更快的遊戲節奏來吸引更多玩家，用更多樣的玩法、機制延長遊戲的生命力。但，這或許也是硬核RTS遊戲的時代悲劇：隨著遊戲技術的不斷進步，電子遊戲創造的虛擬世界越來越絢爛、美妙，像FPS、RPG、MOBA等遊戲型別，憑藉著更炫酷的畫面，更刺激有趣的玩法，帶給了玩家更多的快樂，而RTS遊戲給玩家帶來的樂趣相比之下平淡了不少；為了提高遊戲性，過度的創新卻又觸碰了《世紀帝國》系列立足的根基，導致自身玩家的反叛。這複雜的一切，大概都是《世紀帝國3》尷尬歷史地位背後的無奈。